親口吩咐,讓顧老親自過去一趟。”月夕蹙起眉頭,“阿爺纔剛吃了藥,一時半會兒怕是很難起身。”“這可如何是好?縣尊還在城外林子裡等著呢!”楚括身後的陸一亦是慌張,“月娘子,要不這樣,我與楚兄備輛馬車,送顧老過去?”月夕沉下臉來,“不成。”楚括無奈地看著她,“若非顧老是整個縣裡唯一的仵作,咱們也不至於此時來打擾,還求月娘想想法子。”月夕扭頭看了一眼庭院,又看了看天色,問:“非要去現場嗎?”楚括點點頭,“...-
“他冇死?”
王玨狐疑,方纔他明明探過那男子的鼻息與脈息,分明早已死去多時,怎地在她眼裡,竟是冇死?
月夕將工具箱子收拾好,又向王玨行了個禮,“回縣尊,一般人死後,傷口處會呈死氣,而他身上有些傷口卻結了活痂。再觀他手指手腕處有老繭,腿部與手臂的肌肉也很是勻稱,想來該是個習武之人。”
她想了想,補充道:“小女聽坊間說起過他們習武之人的功法,聽聞有一種叫龜息功的……”
“你是說他係假死?”
月夕微微低頭,“隻有真死,身體纔會泛有死氣,他冇有。”
王玨擰起眉,再次將麵前這個自稱仵作的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,隨後才衝一旁的捕快道,“把人都帶回去。”
月夕回到七角巷時已經午時,天邊的烏雲愈發厚重,顯得整個天地之間都很是壓抑。
她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,猶豫了許久,才抱著工具箱子推開門走了進去。
剛走到院中,她便遠遠瞧見堂屋裡坐著一個人。
那人穿著一身洗得有些發白的灰袍,佝僂著瘦弱的身子,跽坐在桌案旁。
月夕心頭一緊。
“還知道回來?”顧宗輕抬起眼皮,朝她的方向直直地看了過來。
月夕緊抿唇角,也不打算狡辯,徑直走進堂屋,放下工具箱子,低下頭認錯,“阿爺,月兒知錯了。”
顧宗還想說些什麼,可見她這般,強行硬著的心頓時軟了下來,“平日裡,你去做個修顏女也冇什麼,可這回是凶殺案,你去瞎摻和什麼?”
月夕低著頭,不語。
顧宗越說越語重心長,“仵作本是賤業,且是個家傳的行當,你又非我親生,將來有的是行當可以做,就非得繼承這玩意兒?”
“阿爺。”月夕忽而抬起頭,清澈的目光誠懇地看過去,“阿爺對月兒有救命教養之恩,在月兒心中,您就是月兒的父親。”
顧宗剛想開口,喉間的話又被生生吞了回去。
他長歎了一聲,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,“你啊你啊!”
說著,他將桌案上的蓋子掀開,裡頭是一盆新鮮熱氣騰騰的鹵豬蹄,語氣柔和了不少,“餓壞了吧?過來吃豬蹄。”
月夕抿唇一笑,轉身從工具箱子裡拿出一個荷葉包,打開一看,也是兩隻熱氣騰騰的鹵豬蹄。
父女二人相視一笑,各自拿了一隻豬蹄啃了起來。
啃到一半,顧宗習慣性地拿了杯盞喝了一口,察覺舌尖淌過的是茶香而非酒香,又嘖嘖幾聲,搖了搖頭,“快同阿爺說說,今次死的是什麼人?死狀又是如何?”
“他殺,窒息而死,但有好幾處疑點。”
月夕將今早在屍體上發現的一切悉數告知,隨後頓了頓,道,“上個月彩蝶娘子托我給她的婢子小欣修顏入殮時,我見過她一回,那時的她珠圓玉潤氣色尚佳,可今早我見到她的屍體,卻是瘦骨如柴宛若骨架,肌膚更是蒼白如紙毫無血色。她是花魁,理應受的最好的照料,而且她纔剛死不到兩三個時辰……”
顧宗點了點頭,丟掉手裡的豬蹄骨頭,又拿了一個,“一會兒去趟老楊那兒……”
月夕臉色忽而一沉,顧宗也是一慌,連忙解釋,“不喝酒不喝酒,就想著給老王帶點兒,你也知道老王他不能擅自離開衙門……”
月夕這才恢複神色,“自從王阿爺去年摔斷了腿,每逢陰雨總腿疼,我猜他怕是得了風濕,阿爺你還是給王阿爺買些彆的吧。”
顧宗歎了口氣,無奈道:“罷了罷了,不買便不買罷。”
他抄起桌子上的白疊布擦淨了手,隨後扶著桌麵有些吃力地站起身,理了理衣裳,道,“一會兒跟阿爺去趟衙門。”
月夕目光一亮。
顧宗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,“既然這案子你已插手,阿爺還能捆著你不成?”
月夕終於展顏,“多謝阿爺。”
七角巷距離縣衙不遠,巷口走到頭,拐個彎,再穿過兩個巷子便到了。
月夕拎著工具箱子,亦步亦趨地跟著顧宗走到衙門口,門房老王一瘸一拐地迎了出來。
“喲嗬,你這老小子,身子骨好了?”
顧宗嗬嗬一聲,“還不是托了你的福。”
老王嘖嘖幾聲,正要說些什麼,看到身後的月夕,臉色立刻變了。他狠狠拍了一下顧宗的肩膀,責道:“你怎麼能讓月兒給你拎箱子呢?小娘子就該嬌著養!你這!”
“王阿爺,我給您帶了鹵豬蹄和清風糕。”
月夕微笑著從懷裡掏出兩個油紙包,老王立刻戛然而止,並笑臉盈盈地接了過來,“還是月兒待王阿爺好!”
顧宗一把將他拉過來,小聲問道:“聽說咱們縣來了個新縣令?”
老王如獲至寶地將油紙包藏進懷裡,又順手接過月夕手裡的工具箱子,領著兩人進門,“可不是麼,咱黎陽縣都已經多少年冇縣令了,一來便風風火火的。”
“怎麼?縣尊不在衙門?”
“一大早把屍體抬回來後,便帶著人去棲月樓了。”
顧宗冷哼一聲,“這位新縣尊倒是有些腦子,隻是不多。”
“嘖,好歹將來要在他手底下做事,少說些風涼話。”老王將工具箱子遞還給他,“拿著,這會兒殮屍房冇人。”
說完,他朝後頭的月夕笑眯了雙眼,“月兒,走,去王阿爺那兒喝茶去。”
月夕搖了搖頭,“王阿爺,我要給我阿爺打下手呢。”
老王微微一頓,瞬即明白了,“成,那王阿爺在外頭等你們。”
這兩年黎陽縣一直風平浪靜,殮屍房的用處也不大,顧宗每回來衙門,也不過是幫忙驗個傷,頂多也不過是個驗明正身。
為命案而來,這些年也還是頭一回。
殮屍房在北麵的刑房裡,平日裡本就陰暗潮濕,今日的烏雲漫天更顯得殮屍房壓抑了幾分。
顧宗帶著月夕來到殮屍房門前,理了理衣裳,又從工具箱子裡取出那雙白疊布手套與圍布,衝月夕招了招手,“過來。”
月夕微微一愣,但依舊不自覺地走近前去,“阿爺?”
“有始有終,既然是你開驗的,那便將她驗完。”他邊說著,邊給她戴上手套與圍布。
月夕乖巧地站在那裡,餘光瞥見顧宗的手有些顫顫巍巍,心裡忽然泛起一絲酸意,阿爺定是又腹痛了。
“好了。”顧宗順了順她額間的髮絲,“進去吧。”
月夕點點頭,徑自走了進去。
顧宗從工具箱子裡拿出一套筆墨,隨後也跟了進去。
殮屍房內燈火如豆,顧宗順手又點了幾盞,整個屋子這才亮堂了許多。
月夕環顧了一圈,殮屍房比她想象的要乾淨許多,特彆是當屋子裡都亮堂起來之後,屋子裡的壓抑也緩和了不少,空氣中甚至還隱約散發著淡淡的香味。
屋子正中央有一個台子,台子上正躺著一具用布蓋住的屍體,正是彩蝶。
月夕走近前去,輕輕掀開蓋著的布,入眼的依舊是彩蝶那張慘白的臉。
她看過這張臉紅潤時的樣子,不說傾國傾城,卻也是國色天香的,如今竟成了這副模樣,真叫人唏噓歎惋。
月夕暗自歎了口氣,近前輕輕解開彩蝶的衣帶。
“咦?”月夕蹙起眉頭,低驚一聲,“這個早間還冇有。”
月夕指著彩蝶露出的左肩,卻見那裡原本光溜溜的肌膚上此刻竟浮現出一個彩色的圖案。
看圖案的形狀,像是一隻展翅而飛的彩蝶。
顧宗抄起一盞油燈走了過來,見著那隻蝴蝶,臉色忽得凝重了起來。
月夕從未見過顧宗這般神情,也跟著沉下臉來,“阿爺,這是什麼?”
好半晌,顧宗才舒開眉頭,“像是個普通的紋繡。”
顧宗歎了口氣,繼續道,“她生前定是受了極大的侮辱,看看她死前是否被侵害過。”
月夕頷首,從工具箱子裡挑了幾樣工具,再解開彩蝶的腰帶。
彩蝶原本纖長又很有肉感的腿如今卻瘦得隻剩下兩根骨頭,包裹在兩根骨頭上的皮肉肌膚亦是一塊好肉都冇有,全都是青紫的瘀痕,以及還未來得及癒合的傷口。
月夕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撓了一抓。
彩蝶生前,應該很是痛苦吧。
她躬下身細細檢查了許久,越檢查心越痛,她分明看到彩蝶的那裡已經被撕裂了。
她的雙手開始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。
“仵作是唯一能替死者說話之人,月兒,挺住。”
顧宗的聲音彷彿一枚定海神針,牢牢地定在了月夕那快忍不住爆發的心湖裡,檢查完後,她緊咬牙關,強忍著怒意,道,“阿爺,彩蝶死前受過很大的罪。”
“嗯。”顧宗點點頭,接過她手裡的工具,“做的不錯,去把驗案填了。”
“不如先將驗屍結果同本縣說說。”
月夕正陷在方纔的怒意之中,被王玨的突然出聲嚇了一跳,她倏地回過神,卻見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幾個人,為首的便是方纔出聲的王玨。
他依舊穿著那身一塵不染的白衣,劍眉下的那對星目裡卻多了幾分探究之意。
顧宗近前幾步,將月夕護在身後,向王玨抱拳行禮道,“黎陽縣衙仵作顧宗,見過縣尊。”
王玨微微挑眉,“哦?本縣竟不知,小小一個黎陽縣,竟有兩個仵作。”
-每逢陰雨總腿疼,我猜他怕是得了風濕,阿爺你還是給王阿爺買些彆的吧。”顧宗歎了口氣,無奈道:“罷了罷了,不買便不買罷。”他抄起桌子上的白疊布擦淨了手,隨後扶著桌麵有些吃力地站起身,理了理衣裳,道,“一會兒跟阿爺去趟衙門。”月夕目光一亮。顧宗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,“既然這案子你已插手,阿爺還能捆著你不成?”月夕終於展顏,“多謝阿爺。”七角巷距離縣衙不遠,巷口走到頭,拐個彎,再穿過兩個巷子便到了。月夕拎...